讓石虎列車駛出政府採購的著作權泥淖

【威律說法】時事評析

作者/周逸濱律師、魯忠翰律師

Quote：「國立集集美術館彩繪列車亮相後爭議不斷，除了石虎畫成花豹之外，更被爆出根本是購買圖庫作品，連車廂裡頭的字體也有侵權問題。對此，觀光局26日晚間公布全新設計出來的3款新石虎圖案，並一併說明相關問題」（新聞來源：108.08.26 ETtoday新聞雲「快訊／集集彩繪列車『3款新石虎圖』出爐了 涉侵權字體也全改掉」）

依政府採購法第7條規定採購可分為工程採購、財務採購及勞務採購，而這次的標案「2019集集鐵道列車彩繪暨行銷推廣設計執行案」為取得專業團隊提供設計及行銷服務，性質屬於「勞務採購」，並於108年6月19日，由頂尖整合行銷有限公司以304萬元得標（標案案號：1080400849）。

本件的問題主要有三：第一、「使用圖庫素材」是否侵害他人著作權？第二、「使用圖庫素材」是否違反採購契約？第三、「字型使用」是否侵害著作權？就上開問題已有相關文章及討論，本文擬將重點放在採購契約著作權條款的約定方式，並嘗試提供不同討論觀點。

一.「使用圖庫素材」不必然侵害原權利人的著作權

「圖庫素材」如何利用，必須依照每一個圖庫的使用者條款規定，無法一概而論。所以免費素材不見得不能作為商業使用，相反的，即便付費也不見得保證使用上沒問題，重點仍在於每個圖片所授權的範圍及利用方式。本件案例應注意的授權條款至少包含：能否商業使用、是否限制輸出圖片之尺寸大小、是否應標註原作者（姓名表示權）等。

二.縱使「使用圖庫素材」未侵權，仍可能違反採購契約

如果採購契約特別要求不可以使用「圖庫素材成品」而必須全部「全新創作」，則廠商縱使無侵害他人之著作權，還是可能因為怠於自行創作而違反採購契約。但此部分判斷應以雙方採購契約實際約定為準（依新聞所述，雙方似未約定全新創作）。

此外，因為契約目的是推廣集集鐵道，而石虎屬於集集生態環境的物種，所以圖片欠缺石虎特徵或太像花豹，也可能屬於契約瑕疵改善的範圍。

三.「字型使用」是否侵害著作權

依過去智慧局之見解，原則上僅有「整組字群」之使用受保護，不得限制或禁止字型軟體中個別文字之利用（經濟部智慧財產局電子郵件1050204b），如限制或禁止輸出字型軟體中之個別文字利用，顯不利於知識傳播與文化發展 （經濟部智慧財產局電子郵件1040911b）。

按照上述智慧局見解，本件案例的使用樣態並非「整組字群」的使用，似不構成著作權侵害，然而上開智慧局見解之理由是否充分，尚有待法院判決累積。

「設計成果」與「個別素材」著作權歸屬應脫鉤判斷

一.雖然車廂設計是一個「設計成果」，但是整體「設計成果」事實上分別由個別素材、窗簾椅套內裝設計及配色設計共同組成，若採購契約只單純約定「設計成果（整體車廂設計）」著作財產權屬於機關，是否能擴及「個別素材（石虎圖片）」，仍有討論空間。

二.在此必須要說明的是，機關就算沒有取得「個別素材」的著作權，還是可以透過取得授權的方式，把「個別素材」利用在「設計成果」，差別只是不能將「個別素材」抽離單獨利用（例如：拍一支金庸小說改編的宣傳影片，整體影片著作權固屬機關，但個別角色的著作權仍屬於金庸繼承人）。

完整採購合約之著作權條款，應將「個別素材」的取得及利用，以及「設計成果」的著作權歸屬均明確約定。關於「石虎圖片」取得，可能有「素材圖庫成品」、「廠商過去創作的成品」或「因標案全新創作」三種方式，而分別適用不同合約條款。

一.若素材取自「素材圖庫成品」

在此情況下，因素材成品之著作財產權及著作人格權（無法移轉或授權）仍屬於原權利人。在本案情況，設計師使用的「石虎圖片」著作財產權及著作人格權應屬原權利人俄羅斯畫家Ка тя Молодцова。若機關想「取得著作財產權」，採購契約就必須約定「由廠商『買斷』再『移轉』給機關」；反之，若機關只想「取得授權」，則採購契約可能約定「廠商應為機關取得重置於火車車廂、刊登於行銷網站及本契約利用範圍內所必要之一切權利」（但須注意著作權法第37條，當約定不明時，推定未授權）。

二.若素材取自「廠商過去創作的成品」

此情況與前者類似，素材成品先於標案完成，所以「著作人格權」無法再為讓與或移轉，機關至多要求廠商不得行使著作人格權；關於「著作財產權」部分，機關則可依實際需求約定移轉或只是授權使用。

三.若素材「因標案全新創作」

在此情況下，素材尚未完成，所以「著作人格權」及「著作財產權」都可以另行約定。如果機關想要獨得全部權利，則契約可以約定「本契約所使用之一切素材均應全新創作，並以機關為著作人」。

創作者「使用圖庫」或「全新創作」的合理性，得以預算費用作為輔助判斷

一.實則，我們都喜愛原創作品，鼓勵原創同時當然也需要給予創作者相應的報酬，尊重創作者時間、精神的付出。若機關希望創作者能提供全新創作用於採購案，提供創作者合理的設計預算不僅使機關的要求更具正當性，創作者也較願意花費相當的時間、勞力創作，不失為鼓勵原創的一種方式。

二.依政府採購慣例，機關核定採購預算均有一定標準，通常會先分別評估「每一工作項目」之預算金額，並加總為總預算金額。同樣地，廠商在投標時通常也會針對「每一工作項目」個別報價，並加總為投標金額。以本件案例來說，採購預算金額為305萬（最終以304萬決標，應無低價搶標之問題），除整體設計及素材取得外，亦包括四節車廂之圖像輸出、內裝製作與卸除，以及相關行銷宣傳（記者會、體驗活動）等不同工作項目。

三.從而，我們如果參考當初機關招標文件或廠商投標文件的單價分析，應可知悉設計項目的預算，藉此推估機關在設計項目之預算設定是否合理？是否給予得標廠商相對應的設計報酬。

四.更重要的是，隨著機關委外製作宣傳、設計行銷、舉辦活動越來越多，甚至「機關小編」也會因為錄製影片或製作文宣而有使用素材的問題。建議機關未來招標時，在招標文件明列有無重新設計或取得特定素材之具體需求，同時撥付相應的預算，以期兼顧公平、降低爭議。

參考資料：108.08.26 ETtoday新聞雲「快訊／集集彩繪列車『3款新石虎圖』出爐了 涉侵權字體也全改掉」，記者賴文萱（原文網址：https://www.ettoday.net/news/20190826/1521798.htm）。

文章上稿時間：2019/09/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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